【篇一: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
“我还在江南那座桥上等过帆,你的轻舟还要远去几重山。”秋风瑟瑟,往日的喧嚣归于沉寂,只剩下一抹清愁徘徊于心间,恰似“落花水流红,闲愁万种”。
一缕幽香若有似无,沿着窗缝钻了进来,固执地缠绕在我的鼻尖,那抹清愁被驱赶地无影无踪,是的,木樨盛开了。
初遇“木樨”这个词,是在《红楼梦》中,从此便留了心。不曾想,它便是人们常说的桂花,也只有这样有诗意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它。木樨分为四种,如今最多见的是金桂,偶尔也有丹桂,我却独独钟爱银桂。金桂的花成串成球,非常茂密,与深绿色的叶子交相辉映,十分壮观。但是开得快,谢得也快。一场秋雨过后,枝桠上也就零零落落的,花香也消失了,难怪要在秋雨前摇桂花。
与金桂完全不同的是银桂,花是乳白色的,满树绿叶中,静静挺立着两三朵,骨骼清奇,天荒地老的样子。它的香不似金桂的香那样浓郁,如装着满肚子好奇的幼稚小童,跌跌撞撞地奔着,跑着,总是趁人不注意,偷袭与人,扰了人的心思,而银桂的香如烟雨江南中的待嫁姑娘,袅袅婷婷,走入人们的心间。银桂开的花十分稀少,总是轻濡慢染。但它的香气最是淡雅,经久不散,即使被雨水淋湿,次日太阳一照,香气又恢复了。潘国纲曾说银桂是坚忍的君子,耐得起风雨;金桂是赶热闹的小人,早生早衰。即使如此,大多数人也只记得金桂的馥郁,而忽略了银桂的清雅。银桂的香是会醉的。是在露水暗落的晚上,我与它不期而遇。忍不住想,露水用它调制成酒,给谁饮呢?是给秋虫吧。草丛里,秋虫们叫声缠绵,是喝醉了;是给秋风吧。秋风走得东倒西歪,吹起的每一缕里,都喷着香,是喝醉了;是给秋月吧。秋月眯着眼睛,双颊泛起了红晕,是喝醉了。“良辰美景奈何天”,除了它们,还会有多少人记得它的香呢?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却带来了缕缕幽香,仿佛想挽住人们匆匆的脚步,停下来记住它的香,可无济于事。殊不知,银桂是一年四季开到头的,那日春天,我蓦然发现屋前的银桂开出了乳白色的花,虽只有两朵,香气却氤氲了整个房间。也难怪,在最旺盛的秋季都无人赏识,更那堪“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呢!它虽不被人所熟识,却仍旧努力吐露着芬芳。我暗暗为它惋惜,恰如一句诗:“我摊开心中愁,你只见眼前秋。”大概也只有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吧!
不相忘,便是人世间最深的情,最真的好。
【篇二:忽然之间】
她的手背抵着唇,手指轻按在书上,侧着头缓缓地呼吸,一字一字地看那书里的文字,像是用指尖托着木樨嫩黄的花瓣,细看,柔柔地垂下眼角。
我就那么看着她,四周早已被细细密密又嘈杂的落笔声浸盖。看见她书页里细细贴上的薄荷绿的便签,在一片白纸黑字的讲义里,心里紧紧地被感动了。我有多久没有“认真”读完一本书、没有为着一本书里的故事触到心弦过了?好像有很久了。
再抬眼望时,周围的同学都是静止的一片,像皮影戏里的小人儿,只有手在哗哗地动。我的手下,也是一张尚未完成的数学讲义。我总想着,做快一些,多做一些,总会拿到好分数。好像有很久了,没有认真读完一本书。
高二以来,我早已养成了很坏的习惯,拿到一本书,总是随意翻开一页,再向前读,向后读,这样总会省去对情节的推测,书里活生生的人也会当我翻开那一页时定型,成为一个半熟的人。当我向前看时,不会再青涩,于后也失去再成熟的时机,可是这样,我便可以很快地翻完一本书,一段时间后,便对那看过的书的数量自喜。可是,当我翻完一本书时,我说“终于”,然后咳咳地呼出沉重的气。
从前,我是会很伤心的。当我细细看完张爱玲的《小艾》时,小艾这样,剪着细细的毛辫子;小艾那样,羞怯地拿双手绞着围裙。她是会在我心里活着的,看完了书,也就是她一生的结束,一个好友人从生活里走掉了,怎么不伤心?
我却很久没有心痛的感觉了。因为很快地翻书,这甚至无法称为阅读。当我只求达到每周规定的书的数量时,我却失去让书中人走进我心里的能力了。
我再看着她,也许也有人同我一样看着她,想到这些。
外头落了几点雨,哗哗洒洒地刮着风。扣了门到走廊里,撞上被大风吹得散乱的木樨香气,烂漫的孩童般。
一惊,何时落的木樨香气,我几乎忘记,终日如此,好像早把生活忘记了。
楼下有几点灯般的残柿在风里摇。教室里的仍是埋头书册的一片沉沉,那个女孩子仍是自顾地细细读书。
想着等会要把《小艾》再拿来读,想着现在要好好地看看雨景。在紧张复习的高三,我仍希望享受过程里曾被我忽视掉的。
在大风里,我哆嗦地搓着手,很快活地望向那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