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老牛】
他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有着如黄土颜色般的脸庞,他虽干瘦,但每一块筋肉都似乎包含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他是一头勤恳的老牛;他性子执拗,喜怒无常,两眼大如铜铃,深陷的眼睛折射出火焰般的光芒。他是一头倔强的老牛。
那儿的人叫他“老牛”,日久月深,人们甚至难以记起他究竟叫什么了。
一到炎热的夏天,他总是穿上一件宽大的背心,卷起洗得泛白的裤腿,背上农具,满脸笑容的干活去了,有时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似乎不知疲倦为何物,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壮实的像头牛。每年收获的时节,他家总是硕果累累,羡煞他人。
除了干活以外,我见他最常做的事便是抽烟了。
牛爷爷嗜烟如命,烟是他最忠诚的伴侣,但这烟并非是比比皆是的香烟,而是所见不多的旱烟。若我不是他的乡邻,也许时至今日也不会知晓这个稀奇的玩意儿。牛爷爷无论去哪儿,都要带上这个宝贝,烟瘾来了,就从腰间拿起旱烟袋,随便找个地,将残渣敲出来,安上烟丝,用布满老茧、古铜色的大手将烟丝抚平,再从荷包里掏出一包火柴,轻轻一划,把烟点燃,那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袅袅的烟雾,泰然自若的神情,真像哪位得道高人。遇到烦心事了,他的眉毛就拧成一个打不开的结,好长时间也不吸一口,烟雾依旧袅袅……现在想起,那忧愁的面容似乎仍在眼前。
时代进步了,大家都陆陆续续买来了各种家电,乡邻们劝他也买几台,人老了,是该享受的。可他硬是不服老,还说要给城里读书的孙子攒钱……人们都叹,他这倔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是,我眼中的牛爷爷是个和蔼可亲、童心未泯的老顽童。
在我只有他膝盖高的时候,他就有些老了,但他仍是像牛一样壮。我喜欢扯他的裤脚,缠着他给我讲故事,那时,我觉得他是最博学的老人了。他有着厚实的肩膀,结实的手臂,他很喜欢将我高高托举起来,我便像长翅膀的鸟儿似的,在空中起伏,盘旋,划出一道道欢快的弧。
今年秋收,家人担心他累垮了,不让他下地。可他觉得自己有无穷的力气,充沛的精力,说一定要去帮忙,拦都拦不住……不幸的事终究来了,一天,牛爷爷干活回来,一只手按着腰,神色异常……后来,就听说他躺在了床榻上,整天怏怏不乐,没有了昔日的容光焕发,但那我行我素的牛脾气可一点儿也没变。
唉,不知远在天边的老牛近况如何了。
【篇二:老家】
一路的颠簸,破旧的客车将他载离了都市,载到了这个偏远的乡村。
车的喇叭催促着他,他提起空空的行李包,裹了裹大衣,缓步下了车。他的心中本来是充满希望的,十年后的老地方,该会有什么转机吧。
黄色的路面,清冷的北风,在一瞬间将他的希望一扫而空。“还是老样子。”他自言自语着,踢飞了地上的一块石子。
该回去了,往哪个方向走呢?他在心里是熟悉的,他曾经在梦中走过成千上万遍,可当真的踏上了这片土地,心中的方向又被打乱了,他深吸一口气,向着村东头走去。
那是什么?是口井,还是原来那口,井沿儿磨损的更厉害了,站在井边上,还能看见荡漾着的水映着的他憔悴的面庞。
还有那棵树,树也老了。躯干挺得不怎么直了,叶子也落光了。他还想得起在小时候跟村东头的小虎子一起骑在树杈上吃果子的场景,满脸的泥土却掩盖不住从心里迸发出的欢乐。
他又回到井旁,坐在那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上,看着这些熟悉的景物,想起了熟悉的人。
白爷爷家在村西,在农闲时经常领着他的小孙子到处逛,还拿他的旱烟袋敲自己的头;小英子也早出嫁了吧,那时成天围着他喊哥哥,还挺讨厌她的;虎子去外地打工了也不知道挣没挣大钱,那时候的他整天想着发财。
他呆呆的坐着,好似一具木偶,而在他的脑海里已放映了多部“电影”,那些彩色的生动的人物一直活在他的心中。
一阵凉风吹来,将他从回忆中吹醒,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裹了裹大衣,又向前走去了。
他进了巷子,心里默数着“一二三”。那低矮的屋门,留着雨水打过的痕迹,一道道泥水一直延伸到地面。上面贴着不知哪年才贴上的对联,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只剩下一块儿一块儿的好似门上的补丁,大红色也已经退成了惨白色,随风呼嗒呼嗒摆动着。
他的心狂跳着,他努力地保持着平静,手已经情不自禁的伸出去了,门开了。
老人愣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了已经泪流满面的他。
“回来了。”就像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一样,不需要多少问候,简单的一句就能将爱表达的很明确了吧。
他用力点点头,将瘦小的身躯揽入怀中。
大雁南飞过冬了,他们去了崭新的地方,他也随着自己的心,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