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储蓄阳光】
她渗透入我的生命,正如这阳光渗透入发丝。
——题记
“好了,剪掉吧。”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凭感觉,我知道她的手移动到哪个位置。刚开始,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犯了错找不到归宿。良久,许是不忍这般沉寂,终于是刮了下去。无辜的头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愣是被硬生生地扯开,那一块头皮仿佛要被掀开。我微微地皱了皱眉,撇了撇嘴。
午后的阳光不减威力,恶狠狠地扫视在阳台上,就算是隔着一层眼皮,我的眼睛还是感受到了它的不友好。亮亮的带有水分的头发铺上了一层阳光,不曾想如此毒辣,烫得头皮发麻。我的脸滚烫,突然想到她在我的阴影里,有些许不开心。但我又开心地想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像天使。
天使?天使!哦,是天使,一直都是。我的出生,让这个世界有了一点点的不一样吧,嗯,多了个天使。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秒起,我便睁大了眼睛,滚圆滚圆且黑不溜秋,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当然,婴儿刚生下来是看不见的,我也不相信我小时候的眼睛这么好看,这一切,都是她说的。
她,我的母亲,用母乳喂养我,给我换尿布,给我穿衣服,深情地凝望我,亲我,和我说话,对,爱我。等长大一点后,我不再喝母乳,吃东西总是好胃口,一个人还来不及喂。有一次吃面条,我可兴奋了,她低着头还没弄好面条,我总是“哧溜”一声就把面条吸进嘴巴里。真是怪她,小时候不制止,造成我今日的臃肿。我小时候很乖,有一次不听话,被她打了手,哭了。当时正值电视放脑白金的广告,我在床上模仿他们跳舞,然后就不哭了。肥嘟嘟的屁股撅得老高,憨憨地扭着,活像一只唐老鸭。直至现在,我看着脑白金的广告一次次地改进、变新,我都会萌生一种不一样的情愫。你可能会惊叹于我的记性,但真是事与愿违,我记事很晚,八、九岁以前的记忆零碎且凌乱,这一切,也是她说的。
可是我记得,小的时候她总是帮我洗头。我躺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她的手抚过我的发丝,与发丝缠绕;她的手抚过我的肌肤,在上面踩出一阵节奏。我至今想不起这种感觉,跑遍理发店也找不到这种感觉。但是我记得那阳光,温柔且温暖的阳光,慵懒地倚在我的肩膀上,躺在我的手心里。母亲的脸被镀上金边,就像照片被放入了相框,再也不会丢失。
但我把自己弄丢了。进入青春期后,我的脾气再也不受我的控制,我知道这很糟糕,但我的的确确找不回自己了。就像这次,她和我说剪一下头发吧,洗着很麻烦,可是我管不住这个叫做“叛逆”的家伙,于是我们又吵了一架,不,确切地说,是我又对她发了一通脾气。
“哧哧哧哧——”,锋利的刀片亮光一闪,我看见垃圾桶里有我那黑黑的头发。阳光似乎弱了下来,就像个顽皮的小孩,钻入发丝的缝隙,快乐地游走着,填满了一切。透过发丝,阳光在地上打下束束光影,它果然是个好的灯光师,斑斑驳驳,真漂亮呢。我勾了勾嘴角,张开双臂,和阳光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嗯,一如既往的温柔且温暖。
“好了。”我回过头,看着母亲,竟与印象中的那样吻合。
【篇二:最近的你是我最远的爱】
第一次用我的手,这么真实,这么深情地抚摸母亲苍老的脸,竟是在医院惨白的病房里。
我柔嫩的手慢慢划过母亲满是沟壑的脸,那一条条印满生活艰辛的痕迹,一点点刺痛着我的手,我的眼,我的心。
母亲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癌细胞正张开血盆大口,无时不在吞噬着母亲。此时,母亲已昏迷多日了。我紧紧地握着她干枯的手,想呼唤她,可我喊不出口,我怕母亲听出我的哭腔,怕那两个深情的字眼一出口,眼泪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母亲说过,坚强的孩子,泪是在心里的。
父亲把我搂在怀里,用沙哑的声音说:“孩子,回去吧,你都呆坐一天了。”我怎么能走?我怎么能舍得离开她?我再也忍不住在父亲怀里大哭起来。
世界上那个最爱我的人就要去了,在她还没享受一天安逸生活的时候,在她还没能看着她的女儿长大的时候,在她还没能喝到女儿出阁的婚酒的时候。
我的手抚过母亲的眼。那曾经是一双多么美丽、多么温柔的眼啊!那双眼睛,曾经盛满了母亲孩提时的梦幻,少女时的羞涩,洞房时的甜蜜,以及为人母时的炽热。多少个夏日里,我在她的注视下嬉戏;多少个严冬里,她望眼欲穿地盼我回家;又有多少次我困顿时她给我莫大的鼓励……母亲的脸在生活的磨砺中,刻出了一道道岁月的沧桑印迹,母亲的青春在家和儿女之间消失殆尽。而只有这双眼睛,一直都这么美丽,这么温柔,一直都闪烁着爱的光芒。
我的手抚过母亲的嘴。那时一张极有形的嘴,一生少了胭脂水粉的装饰,却从没少过一种妩媚。每一次一张一合,诉的都是情,诉的都是爱,诉的都是无私。母亲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读的书不多,不会讲太多太多的大道理,但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是爱的聚集,情的凝结。我轻轻地掏出唇油,在母亲的嘴唇上抹了又抹,母亲的嘴唇干枯的像正在脱皮的老树。我的泪地落到母亲的唇上,如果母亲能感觉到它的温度,如果母亲还能开口,她一定会说,我的泪,是她一生付出的最美的馈赠。我的手抚过母亲的手。那是一双被生活、被岁月打磨得粗糙的、厚重的手。我的生命在它的劳作中延伸,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在它的一起一落中定形。多少个严冬,多少个酷暑,母亲用这双巧手,为我们烧水做饭,为我们浆衣洗裳,为我们支撑了一个温暖的家。
可现在,她们都是静静的,静静的……
十几年来,我第一次这样近的走近母亲,凝望母亲却是在母亲病重的时候。母亲,您曾说过,即使砸锅卖铁也要把我供上大学,可现在您怎么就忍心食言?您怎么能丢下女儿一个人走着漫长的、寂寞的人生之路?
闭上眼,任泪水长流。
如果我能拖住时间的脚步,我一定尽力行孝,哪怕只是陪母亲看一次日出,晒一次太阳;如果母亲还能醒来,我一定会让她懂得,什么是女儿的爱。
我的幻想真的太天真,我知道母亲终究会走,而我只想对母亲说:来生,愿女儿做您的母亲,给尘世的您,一个温暖的家,一份真实的爱。
最近的你,是我最远的爱。有你的爱,此生我不会孤寂;有我的爱,尘世,你一定不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