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漫谈庄子与《庄子》】
我如何以空洞的言辞,来描绘一个遨游九天之外,桀骜不羁的灵魂呢?
我如何以笨拙的口舌,来道出一卷汪洋恣肆,浑厚雄奇的大道至言呢?
太初有道。这道混混沌沌,是万物的源头,是宇宙的秩序;天上星辰借着这道运行,地上万物借着这道生长消亡。“真人”拥有这道,便怀抱宇宙,背倚日月,超脱功名生死,与万物浑然一体。庄子便是半个“真人”,他窥探到了大道的踪迹,使用手中神奇的妙笔,启蒙世人愚顽的灵魂。于是,一部旷世奇书——《庄子》,从他的笔下诞生了。
一部《庄子》,不像儒家的刻板说教,不像名家的炫目巧辩,更不像法家的压抑苛刻,夜读《庄子》,是精神的洗浴,是在辽远的大道中畅行,是在怪诞的寓言里翱翔,是在空灵的词藻中悠游。自由奔放的文风、深邃悠远的狂想,将文学与思想结合到近乎完美的程度。赏文之奇丽,悟道之幽隐,读罢一篇,心神畅快淋漓,自觉胸中清风习习,飘飘然轻盈若飞。
庄子,姓庄名周,战国时宋国人,继承并发展了老子的道家学说,著有《庄子》一书。他一生清贫,拥有才能却不屑于入仕为官,只做过漆园吏一类的小官吏。他像谪仙一样悠游四方,钓于濮水,游于濠上,谈论大道,直至终了。
有人说,庄子的思想是消极的悲观的,我却不以为然。庄子的归隐,乃是为了探寻深远的大道,自由自在,还璞归真,楚王愿把国事托付于他,他却漫不经心地答道“吾将曳尾于涂中”,这并不是消极的态度:功名利禄对于他来说轻如薄雾,不足为道,而忙于国家政务,更是背离他的理想。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人,只有顺其自然,不去违背其中的规律,才能获得“大治”。况且一个悲观消极的人,会在妻子死后“鼓琴”吗?会幻想自己化为蝴蝶,翩然流连于花间吗?外物与自我,在他的认识中已经浑然一体,是对立而统一的;得到与失去,无非是物质的存在形式的改变,并没有真正的得到与失去。正因为看开了,他才能保持平和喜悦的心境,不受外物的纷扰,持守本真。
因此,大道是质朴而玄妙的。庄子眼中的理想社会,同样是质朴的,是桃花源一般的和谐社会。人民抛弃雕琢的华饰,舍弃心机和巧智,回归到自然的状态中,民风淳朴,安闲而快乐,这是多么唯美的理想啊!没有欲望,没有争斗,天下真若如此,还怕得不到治理吗?可惜,“道”是俗人所厌恶和不解的;那么得“道”的社会,岂不是像乌托邦一样遥远、难以企及吗?
唉,我等平庸之辈,如何用学鸠的短浅目光,窥视大鹏的踪迹呢?如何用猫头鹰的狭隘心胸,测度鹓鶵的无量胸怀呢?我在这里讲说庄子,谈论的岂不是圣人的糟粕吗?“予尝为女妄言之,女亦以妄听之!”
就让这“大道”的精神,寄身于“圣人的糟粕”,一代一代源远流长吧。
正如庄子自己在《养生主》篇末打的比方:“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篇二:读《庄子》有感】
——关于“大”的人生智慧
最初接触庄子,是在高中时代,来自于他的一篇《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这么大的鱼,化成鸟,也还这样大,大到遮天蔽日,这位庄子用尽了我所有的想象。直到我看到电影《大鱼海棠》,那鲸鱼在海洋里自由地遨游,不时发出阵阵悠长的低鸣,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哀时,我才深刻感受到庄子在他《逍遥游》里,鲲和鹏的大。不过,与电影不同的是,庄子所描述的大,那是一种蓬勃向上的大,那是一种自由而辽阔的大,那是一种爽朗的大。
再接触庄子,是我突然出现在他与楚国大夫对话的情境中。他持竿不顾,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当时年幼,一心立鸿鹄之志,心中不免暗讽,好一个狂人,入世为官,多好的机会呀!现在参加工作了,才知在暖暖的阳光下,曳尾于涂中,是心累疲劳后的奢望,如果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不会像他一样,淡然的拒绝,恐怕还是要掂量许久。这样的洒脱,连陶渊明也稍逊几分。陶渊明身在仕途,心却呼喊“既自以心为形役”,而他却一句“往矣”的拒绝,简单明了,将宦海沉浮看得清清楚楚。
再次走近庄子,是因为他的“荒诞之举”——鼓盆而歌。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学了心理咨询师后,才知道他不是荒诞,而是通达。以前,外婆去世后,我分外思念,甚至想去另个一个世界,去见外婆!我深夜遥思,想到了外婆做的豆包,想到了外婆的笑容,想到了外婆去世前的一晚……想到这些,心痛不已,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后来,想到了妈妈的做事风格像外婆,外婆的七个子女,多多少少都有外婆的身影,我才开窍,以后想外婆,就看看妈妈和姨妈舅舅他们。而庄子直接不需要寄托,因为他把死看成了人生的其中一段旅途。用心理学中毕生发展观来阐述,那就是死亡的过程也是人们成长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生和死不是对立的,死是生的一部分,也许真正体会过死的过程,才会明白生的伟大与充实。贫困交加时的庄子,是在接近死亡后,才有这么透彻的领悟吗?我大胆揣测。
至此,我对庄子的“逍遥”才有深刻的体会。他的逍遥,不是简单的出世或避世。与苏轼的“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呼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相比,他多了一份人间烟火。读《庄子》,我只能说,“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