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最安详的人】
奶奶从小区散步回来,往椅子上重重一坐,脸上带点儿严肃,额前几道皱纹陷得更深了,两眼直勾勾的,发着愣。半晌,才叹了口气,吐出一句话:“哎,隔壁的老谢出家当和尚了。”正在看书的我手一颤,书“啪”的掉落到了地上,书也憔悴。我很是不解,在我印象中最安详的谢爷爷为什么要离开?
谢爷爷和奶奶同岁,奶奶只要一回老家,谢爷爷就负责照顾我。我对谢爷爷的印象便是一个乐呵呵,稳当当的老头。
小时候谢爷爷常带我到小区里去,但却不许我与其他小朋友一样疯跑。谢爷爷会领我去赏花赏草。在小木桩的一旁指着一圈圈棕色年轮,告诉我,树,老了。他会在清晨,领我去看花瓣上躺着的露珠,沿着花蕊的方向轻轻晃动。谢爷爷也常会带我坐在小花园前的台阶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他的目光随着太阳的光斑,从西到东。却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享受心中的一片宁静。
谢爷爷信佛,也许是随信仰,他与世无争,显现着佛教文化——心平气和。平日,我们家是常发生争执的,而谢爷爷总会在这时候跑到我们家来,摆摆手,闭上眼讲起长篇理论。什么平静如水,稳若泰山啦。他的语言,却如清风,吹散了两股强劲的热流,两团争锋相对的火也慢慢消褪了。
谢爷爷爱书法,他的家中挂满几墙颜真卿、柳公权或是王羲之书法的描摹。谢爷爷也总爱在午后惬意之时给我谈谈书法汉字之美。楷书的端正方端;隶书的严肃平滑;行书的行云流水;草书的狂傲洒脱。谈到书法家,他喜欢柳公权柳体的端正、平和。正如他自己平日题的字,墨浓却呈轻。他说:“写字既如人生,而楷体最为平和,开朗,为我甚爱!”
前些日子,谢爷爷把我拉到他的小屋,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仔细触摸一块墙皮,还像小时候一样,低下头拍拍我:“孩子,这就是岁月,一去不复返。人老花残,生命的终止也是不可回避的。”我只是朦朦胧胧的觉得,谢爷爷不像爸妈,奶奶一样忌讳谈生命的终止,他把一切都看的很淡。
其实后来,从奶奶口中我才得知谢爷爷命运坎坷。被一个寡妇老太太收养,老太太去世后,谢爷爷就沦落到了新疆。那儿冬天冷,又没有棉衣,单衣甚薄,所以他老人家落下一身老病。后来又来到了北京,租住着我们家隔壁的一间小屋,捡个破烂凑活维持生活。
身世的坎坷,大半生的不幸与艰苦!可他却那么泰然,那么安详。或许人的一生会不易,但大多数的人会为一点小事抱怨,什么鸡毛蒜皮的啦,家常琐事啦。可人就要活得平静,活得安详,这才是人生之道,人生之乐。谢爷爷对待人生的泰然处之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