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此心安处是吾乡】
镇里的那老榕树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落,落了又绿,几番轮回。
这里的人喜欢在老树下歇息,孩童、中年人、老人皆有。
扭过头看见那个穿着黄斑点的小女孩,坐在一个老妇人旁,或许是她的奶奶吧。小女孩双手托着腮,眼中尽是惊奇,听老妇人说话。我凑近去听,才知晓,老妇人在给小女孩讲这个小镇的往昔。老妇人瞧见我凑过来的身影,拍了拍她旁边的空位,眉目慈祥:“小姑娘,坐下来,来一起听吧。”我闻言,连忙点点头,听得很入迷。有人说老人对以前的事会记得特别清晰,老妇人从她嫁到这里一路说到现今。
小镇早已褪去昔年的残破,如今,仿佛一朵白莲,清新脱俗。
在老树旁,有一家卖葛水的铺子,老招牌了。依稀记得儿时父母总爱带我到那老字号里喝上一两碗。在那里总会有一群人,围在一桌闲扯。这样的时光,很好,似乎每人脸上,都带着温暖的欢笑。
我走进去,那股葛水味道依旧如此,四周望望,多了一些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记忆中,铺子面积没有如今大,陈设也变了,但依然保留着那种古老的文化底蕴。斟茶递水的姑娘,脸上总会带着夏花般的笑容,去迎接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我双手捧着瓷碗,凹凸不平的纹理,滚烫的温度,一碗葛水入肠,心暖暖的。春归三日暮,细雨正纷纷。
下细雨时,我会在拱桥上,望清河小舟,雨点轻踏涟漪,一圈圈地泛起;我会在小路上,闲庭信步,轻嗅空气之清新,感受细雨之柔和;我会于广场中央,仰望眼前高楼,任思绪翻飞。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样,很好。
我倚在石拱栏边,青石冰冷,渗透肌肤。不禁数起河中锦鲤几尾,河上落花几瓣,河畔垂柳几叶,但,这又怎么数得完呢?这般光景,这般赏心悦目!停留良久,背身离去,蓦然瞥见母亲熟悉的身影,“一同回家吧”,多么温暖的一句话。母亲的手牵着我的手,她手上的老茧,便是时光对她的磨练。手牵手的背影,该是很温暖吧。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西山后,夕阳落去,明月未升,红霞慢慢被浓墨染透,华灯初上。
这里,只是一个简单而温情的小镇。没有长满青苔的青石板,没有古色古香的小巷,没有一口吴侬软语的姑娘,即使下雨也不能媲及那江南杏花烟雨的朦胧之美,只是——
这里见证了我的成长。
在这里,从惊蛰一路走到霜降,从暖春一路走到严冬,经历了多少轮回。小城上有温暖的居民,有守护百年的老树,有沾满回忆的老铺子,还有家。
多少温情牵挂,多少尘世浮华,只愿时光能在此停留多一会儿。
【篇二:此心安处是吾乡】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数年后老友相见,嘘寒问暖间询问友人的歌妓:“岭南的风土是否不好?”在当时人的眼中,岭南是穷山恶水的蛮荒之地。然而,歌妓却回答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看似普通随意的回答震撼了苏大学士,也震撼了我的心灵。宁静致远,睿智豁达。“我内心安宁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我体会到了那种“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的安然。
有人曾说,人要有最朴实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即使明天天寒地冻,山高水远,路远马亡,只要有一颗淡定从容、宁静淡泊的心。不役于物,不困于人言,但求心安,就能够“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菜根谭》中说:“世人为荣利缠缚,动日尘世若海,殊不知云百山看,川行石立,花迎鸟笑,谷答樵问,世亦不尘,海亦不若。”
而现实中,人往往是最不安分的动物,我们往往最渴望做的是用自己的脚步覆盖别人走过的路,用自己的行动去验证别人口中的美丽。于是,有人在追逐中前行,但真正站在高处体会到的却只有“高处不胜寒”;有人收起一身锋芒,变得圆滑世故却丢失了本来的自己;闻说平平淡淡最可贵,有人便一生徘徊于地平线,最终却又感觉人生无趣悔不当初。
世上并不缺乏人云亦云的人,稀缺的是有主见,同流不合污,坚守自己的内心,睿智豁达的人。
“即使踏着荆棘,也不觉悲苦;即使有泪可落,亦不是悲凉。”沈从文在文革中几乎天天被批斗,但即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他依然用美丽而苍凉的手势下:“荷花真美。”走在生命的雨季,波澜不惊;坠入人生的低谷,吟一世清华。沈从文坚守内心,步履从容,如雪下苍松依然挺拔伟岸。
延参法师在《宽怀人生》中写道:“灵山迦叶拾花一笑,心与灵山咫尺天涯。”守着一颗心笑对人生纷扰,从从容容当是人生最美好的姿态。不感叹人世虚妄无常,不轻信人言的好与不好,无须纠结于位置的高于不高,重要的是保持心灵的宁静,睿智坦然。正如弘一法师受“唾弃之辱”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碧空云卷云舒。”
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繁花中采撷一缕清香,古木中洞察深邃,云海中漂浮一生洒脱。千年前的苏轼仍草履一双,淡定从容向我走来,嘴里依然吟唱着那首《定风波》: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时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