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体面的，是我自己。原来，堵在我与母亲间的是我内心的卑微……

看着母亲徘徊在挂满昂贵又时髦的羽绒服中最终精挑细选出一件极为古板的棉袄，我的脸色刹那间晴转阴：“妈，这棉袄也太丑了吧！我才不要穿！我想买羽绒服！”我抗议到。“羽绒服穿得哪有棉袄暖和呀！再说这棉袄不挺好看的啊！”母亲又拎起那棉袄展示在我眼前。我依旧不满：“你看看现在年轻人都穿羽绒服！多时尚！”“你看我不是穿得棉袄，还是好几年前的，不挺耐看的吗？我们这辈人从小都穿棉袄！”母亲突然提高嗓音，混着乡音的不标准的普通话，一时间是那么突兀，仿佛整个服装店都回荡着她的乡音，周围的年轻人都商量好了似的，同时转向我们，我一时间感到尴尬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不出来：“妈，你别那么大声！你看人家都在看我们，丢脸不！”我连忙扯住母亲衣角边，转过头，母亲却是没再吭声，只是呆呆地望了我几秒，才缓缓开口：“那你选择喜欢的羽绒服吧！”

我确认没人在注意我们，我才选起衣服来。我和母亲间就是隔了一堵墙，她在那头，代表老一辈人，我在这头，代表年轻人，中间是时代的鸿沟，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和她的心是堵的。

“妈，你看这棉袄咋样？“嗯，挺好，我看这件也不错……”这时，猛然传入我耳朵里的家乡话，一下子吸引了我。我抬眸循着声源找去，便在不远处的一袈衣服边看见了她们，也是一对母女，这母女看似不是家境很好，母亲身上的旧棉袄已经洗得发白褪色了，身形佝偻，蓬草般无丝毫无光亮的头发，随意盘着，突兀极了——带这样的母亲来这买衣服，还用乡音大声讨论，不丢人吗？我不可思议地望向那女孩。谁知她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依旧笑着与母亲大声谈论着，漾满笑容的脸颊上，尽是孩子般的稚气，不时传出如铃般“咯咯”的笑声。我愣了，她竟一点儿也不觉得丢脸！她与她母亲间竟没有鸿沟？我的心越发堵了。

我扭头，望向了母亲，母亲还在衣架前埋头一件件地为我仔细选衣服，并未察觉到我的目光。忽然看见被她随意围在颈间的大红围巾，竟全没了先前的滑稽，我知道，那是母亲原本织来给我的，我嫌丑，拒绝了，“妈”，你的围巾真好看！”我呆呆望着那目光下愈加鲜红的围巾，不觉开口。“那是当然，现在知道好看了？”母亲突然走近，将围巾从脖间取下，轻柔地套在我脖间，“你看这件羽绒服咋样啊？”妈妈又拿起一件。“好，不过刚才那件棉袄也还好……”

我的脸颊微微发烫，此刻我才明白，原来，不体面的是我自己……原来，堵在我与母亲间的，是我内心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