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四月槐花雪】
校门口左转,走十来步,有两棵静默的槐花树。
谷雨那天,我站在树下,仰头望向这两株洁白如雪的花树。蓦的,轻风拂过,花瓣纷飞如雨,几缕似曾相识的香悠悠飘来,萦绕在鼻尖。是了,一定是槐花。
槐花,与我见过地万紫千红相比,着实寻常,甚至平庸。
朋友去洛阳赏牡丹,带回一组金星雪浪牡丹图。那是真正的天资国色华贵雍容,当得上一句“花开时节动京城”。一袖敛芳,愈笑愈孤寒,是人间受世人追捧千载的富贵花。兰,君子如兰,似乎带了孤芳自赏,却又不失温雅。思君可追,世人亦是景行行止。
槐花没有牡丹“我花开后百花杀”的举世无双,也不似兰有谦谦君子之风,雅正于世。我却独独将它一朵,不分四季,停在心上。
当我久久仰望槐花树,许是阳光太耀眼,太美好,竟恍惚瞧见那最高的枝丫上,白衫少女似笑非笑地坐着,眉眼间千山万水,绣鞋如莲,双脚一晃一晃地跳脱可爱,回首顾盼间,却又犹自带着清傲出尘之意,俯瞰芸芸众生。
那一刹我想,槐花,你一定是不同的呀。
你身在万丈红尘,精魂却在那三清幻境。
或许你从九天而来,本是烟尘过客,偏偏留恋这凡世繁华喧嚣,悄悄驻足江南,历经百世铅华染,掩去一身清冷。
你在这里,又暖了我的回忆。
犹记幼时,门前青石板阶上,爷爷教我念诗:“晓镜但愁云鬓改,青鸟殷情为探看。”我便跟着一字一句念着,直到会背。抬首,奶奶端着一盘槐花糕,笑吟吟地走过来,唤我:“丫头,来吃块糕吧。”真甜,我乐的眯起了眼睛,“咯咯”地笑着。
记忆中的槐花糕,莹白如玉,躺在青瓷盘里,微微地翘着唇角。
褪尽繁华,它仍旧不负初心,玉洁冰清。此身如此,何惧向人间?
你看,那花瓣被风吹起,零落满地,花叶不扫。纵逃不过碾作尘泥的宿命,亦不改旧颜,清香如故。人世命堪比落花,谁又如落花般淡看生死?
说那两棵槐花,父亲上学时就在了。细数光阴,几十载,我从来不知,花也可成树。
槐树,今已亭亭如盖矣。
我愿它们携着万千风华,阖眸垂首,护佑一代代鲜衣怒马的少年啊。